木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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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三十年 - 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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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金岁月(4

在潘汉年、盛康年和明楼的协调之下,一纸意见书从上海递交中央,举足轻重的实业家们联名反映“五反”存在的问题,一石激起千层浪。那时候,薄一波已经预备前往上海和回沪的陈毅商谈解决措施,行程因此迅速提前。

“背靠背政策”逐渐成形,3月25日,陈毅在天蟾舞台举行规模空前的动员大会,实况通过广播电台向全市转播。

两日后,许涤新造访明公馆,将华懋饭店集中学习的安排告知明楼和明诚,顺便了解近段时间工商界的思想动向和需求。

“人心浮动,急需安抚。”明楼实话实说。

许涤新万分抱歉,虽然这一切也不是他的责任。他们好像是同一种人,习惯了负重前行,习惯了在问题面前责无旁贷。

“明氏企业还顺利吗?”

“被认真查过两次,后来借机打压的,都被明堂兄应付过去了。”

“闹成这样绝不是我们的本意,有机会再向明堂先生亲自致歉。”

“哪里,”明楼体谅地笑笑,“自己人,不必在意。”

很快,包含了上海工商届全部头面人物的303户被集中在外滩华懋饭店。这座由花岗岩砌成的芝加哥派哥特式建筑物气势恢宏,尖顶呈金字塔形高耸,整个大厅被古铜镂花吊灯照得富丽堂皇。

地方选得巧妙,很符合资本家们经常出入场所的特征,是有意的尊重。

明楼和明堂算两户,分在两个不同的互评互助大组里,和其他实业家们一起集中在八楼的几个大会议室内。明诚受托协助整理市委研究五反部署的会议资料,没日没夜待在办公室讨论接下来的工作计划。

资产阶级从不曾经历群众斗争,即使是有着二十余年党龄的明楼也对这种做法非常陌生,会场气氛凝滞而拘谨,有的资本家感到恐慌,主动增大违法数目以求破财消灾。

潘汉年试图稳定局面,开始介绍重新启动的“五反”运动秉持的新方针——不登报,不做面对面斗争,以保护过关为主。为帮助大家卸下心防,许涤新着重强调“这里是文昭关,不是武昭关,希望大家配合着武戏文唱。”

三年多的时间里,几位领导人赤诚相待,在上海工商界建立了坚实的威望,对于很多资本家而言,这些经济界干部是他们信任政府的基石。

“背靠背”流程是针对偷税漏税等“五毒”不法行为,自己报、同行评,各自所属企业的职工进行背靠背揭发。上海资本家中不是没有试图蒙混之人,陈毅亲自到会分化他们的“攻守同盟”,最大限度保护合法的资本家不受影响。

一轮评到最后,“严重违法户”只有2家,大多数资本家虽说多少暴露了一点小问题,都得以平安过关,被评定为“守法户”或至少“基本守法户”。明楼领了“守法户”的认证,有一瞬的愣神,他头一次明确感受到一股无法控制的时代大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。

 

初夏还有几分凉意,明楼从上海经济研究所下班,提前两站下了车,踩着一路被树叶筛下的细碎夕阳慢慢往家走。他如今习惯了公交和步行,习惯了穿着千篇一律的中山装,混迹于人群中,再无人认识他。

昔日晃着耀眼霓虹的上海滩洋溢着一股简单朴素的氛围,那是浸透在胜利和理想中的忘我劳动与忘我歌唱,举目皆是制式化、模式化的风尚,这样的大环境非常有助于寻找安全感和社会归属感。

那家从前常去定制西服的裁缝店大概是没落了,明楼路过的时候险些没注意到它。精致的招牌已经拆下,小店静默无言沉在街角的阴影里,店门半关着,即使在营业也没什么生意的样子——它是属于旧时代的产物,至少像明家这样的大主顾如今也不再光顾了。

明楼和明诚在成衣店买衣服已经有一阵子,时下没人在意布料的考究或是剪裁的得体,走在路上不会因为服饰的特别而被指指点点,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共同目标。

客厅里没人,明楼走到二楼衣帽间才发现明诚在整理橱柜,很多西装被叠好装进西装袋,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下层,几十条领带逐一卷起来放进领带盒,高高地码了一摞,昂贵的大衣也调整到了储物柜中。

“阿诚?”明楼声音有点飘。

明诚显然没意识到明楼回家了,顿了一秒才道:“今天开会结束早,闲来无事,我看现在正好换季,该收起来的就收起来吧,挂在外面也挺占地方的。”

“那倒是。”明楼笑笑。他瞄了一眼空出许多的衣橱,剩下的几身中山装、工作服和便服零零落落,明诚有心给每人留了两套西服以备不时之需,反而略显不和谐。衣橱那么大的空间,明家也从来谈不上“占地方”,但明诚的话不是全错——该收起来的是该收起来了。

明楼指了指留在外面的四套西服:“其他的都收起来了?”

“反正现在也不穿了。”

“可惜了那些衣服,总觉得以后都不怎么会穿了。”

“大哥没发现电影里穿西装的都是反派吗?”

“没,许久不看电影了。”

“来搭把手吧,”明诚指了指堆在一旁的领带夹和袖扣,“都放那个盒子里去,放整齐一点啊。”

明楼走过来,不动声色把衣橱里的衣架间距调整得宽了一些,整个壁橱的布置勉强显得饱满充实一点。

明诚抿嘴笑:“改天去给大哥买几件不起眼的新衣服。”

“买一样的,”明楼凑近明诚耳边,在那里轻轻印下一个吻,“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穿一样的了。”

 

1953年底,明楼和明堂名下的明氏企业举行了大型劳资座谈会,各厂劳方表示热烈拥护。十几日后,几十户股东基本赞同了整改意见,股东会决议通过。次年,这些明氏企业分批实现了公私合营。

抗战和内战期间明台在北平隐姓埋名生活,他名下的厂房和在其他产业中所占的股份暂时归到明楼名下。建国后明台在军委联络部跟着罗青长工作,彻底把家安在北京,明楼悉数归还,所有收益为明台单立账户。

这些年,因为两地分离的境况,明台无心无力照顾家里的产业,全权委托明楼顺着政策来就好。他一家的生活情况谈不上殷实,却也从不动用明楼为他划出的份额。

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明台到底是养子,九死一生活下来,还是不让他沾家里的企业。

明台懒得搭理,更不屑解释。

书信来回太慢,明楼的电话直接拨到明台工作单位:“你得回来一趟,这次是大事,必须由你亲自出面。”

明台在电话那头苦着一张脸:“近来整个军委联络部都在忙着军内转党内的事,有意成立新的调查部门,我实在抽不开身。”

“无论怎样都要回来,”明楼的声音很坚决,“申办公私合营手续是大势所趋。”

明台自幼没有读过经济,当年一朝进入军统更是从此踏上军情线,对经济上的事情非常陌生,对公私合营也没什么概念,但他听得出明楼话里的热望和暗示。当时明楼和明诚都发自内心拥护并寄厚望于公私合营的政策,他们从青年时代开始接触共产主义思想,这些年从黑暗走到光明,都在为之不懈奋斗,每每配合政策都非常果决。

“这件事不能继续全权委托给大哥吗?”明台看了一眼手边成堆的文件,做最后的挣扎。

明楼叹了口气:“回来吧,事成之后我们能一起去告诉大姐。”

明台不再挣扎了,低低应了一声。

“你带孩子们回来好吗?大姐会很高兴的……”明楼想了想又道,“我和阿诚也很想念他们,孩子们和我们太生疏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明诚喜欢小孩子,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小孩子的信任,成为他们的伙伴,这一点明家的人都知道。

明楼和明诚身份背景复杂,平日工作繁忙,又思虑太多,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收养一个孩子并护他周全,明楼清楚这是明诚心底一个极大的遗憾。明楼私心里总想着和明堂家多走动,也想让明台多回来看看,因为明诚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,眼睛里有一种让他着迷的温柔的光。

明楼不知道的是,明诚这样喜欢小孩子,归根溯源是因为那年遇到明楼的时候,明楼眼中的光照亮了他整片天空。

小孩子的信任和爱那么简单。

 

四月中旬,明氏所有企业实现了公私合营,当天举办小规模庆祝大会,市委统战部部长刘述周亲自到会祝贺,对明家几兄弟的思想和行为赞赏有加。

在共产党利用、限制、改造的方针下,私营工商业大部分逐渐转变为各种形式的国家资本主义。很多资本家有文化、有技术,在公私合营后仍然依靠自己的一技之长为政府所用。

那时候大概是上海民族资本家的黄金岁月了,资产阶级子女能够争取到入团入党,成为政府表彰的积极分子。在升学提职等方面,起初两年还有人登门拜访明公馆,请明楼和明诚帮着说话,他们耐着性子一遍遍解释,又劝资本家们回去安心等结果,渐渐地大家终于相信了当时的政策并不歧视这种家庭出身。

社会主义改造如火如荼进行着,明楼和明诚开始像很多资本家一样,把家中多年珍藏的部分字画古玩陆陆续续捐给政府。工商界人士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买些政治资本,他们倒是不打这个主意。

时代总是裹挟着人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去很远,那一年是1954年,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
——黄金岁月 (完)——


(TBC.)



话说这两天一直有姑娘评论或私戳问故事的走向,所以就啰嗦两句~

肯定是HE的嘛,怎么会舍得BE呢?这样通透坚忍的两个人有什么坎过不去呢?我写什么不好干嘛非要BE呢?

虽然走历史向的话个人认为有些事情是避不掉的,不过绝对不会写成伤痕文学,该积极的会积极,该发的糖会努力发,谁不喜欢甜呢~

顺便,目录里的明家日常梗系列丹青不渝以及咖啡馆都是同一时间线,大概都可以当做番外看~(进一步说明会是HE的嘛)

最后,谢谢读到这里的你们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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